区块链的去中心化VS传统互联网的去中心化：技术与治理的双重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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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块链的去中心化VS传统互联网的去中心化：技术与治理的双重困境11

主要观点：

1、传统互联网经典的去中心化项目BitTorrent让共享大型数字化媒体呈现爆炸式增长，使得媒体行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但目前区块链技术尚未对现有行业造成“毁灭性”冲击。

2、衡量一个去中心化系统是否成功非常关键的因素是：是否打破既有规则，并让现有规则的利益相关者有严重的危机感。

3、去中心化有三个核心特征：（1）技术去中心化，（2）组织去中心化，（3）打破规则的能力。

4、去中心化系统的复杂性成本非常高，因此对于那些动则宣称区块链可以降低成本的项目保持高度警惕。

5、去中心化系统的协调非常困难，成本高昂且效率低下。

6、任何大规模治理可行的唯一方法是将权力重新集中在少数决策者手中，而这与去中心化理念相违背。

7、去中心化系统可能让核心参与者背负巨大的责任和压力。

8、去中心化不一定是区块链的最终归宿，区块链的新范式可能让去中心化特性变得无关紧要。

1. BitTorrent技术简介

BitTorrent技术的核心是一种文件分发协议，它能够在网络上分发大型的流行文件，而不需要使用巨大的可用带宽。与加密货币不同，它不涉及“代币”，系统背后的经济循环依赖于一种短暂的易货关系，在这种关系中，节点选择与已经分享过文件的对手方分享更多文件。公司创始人Bram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让侵犯版权成为可能，也不是让这个几十年来以销售媒体文件拷贝为核心、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行业变得过时，然而他的发明非常直接地通向了那个目标。

BitTorrent生态系统是由使用这项技术的人组成的，就像比特币和其他区块链项目一样，有许多重要的角色，每个角色都包含大量参与者。

BitTorrent生态系统的主体包括:

（1）使用BitTorrent.org上的开放BitTorrent协议进行通信的客户端软件的开发者和分发者。

（2）数以千计的公共和私人种子网站的运营商，他们提供种子文件目录和社区管理机制，以帮助用户找到文件下载。

（3）“软件演示区”-一个收集、解除保护和发布高质量的电影和其他媒体到torrent网站的地下社区。

（4）跟踪节点的运营者，可以帮助节点有效地找到彼此(以前需要的基础设施，现在是可选的)。

（5）使用torrent软件下载文件的世界上数亿用户。

BitTorrent生态系统中的许多角色都是突发性的，因为没有原始的设计，也没有自组织的，因为没有领导者，也没有什么机构来管理谁在什么时候做什么。

2.BitTorrent颠覆式特性

首先，BitTorrent第一次让任何有互联网连接的人不需要任何特殊的基础设施就可以共享非常大的文件，这导致了BitTorrent在共享大型数字化媒体对象方面呈现爆炸式增长。它不是第一个或最新的技术，但几乎可以肯定是规模最大的。在BitTorrent技术和BitTorrent Inc公司离开后,更广泛的社区使用现成的网络技术填补了一些空白：包括提供策划目录和搜索索引,举办公共和私人分享社区,众包的评级和荣誉值,实际文件和无数其他的命名和编码标准“特性”,使原始技术成为一个蓬勃发展的的生态系统。BitTorrent的受欢迎程度是如此之高，以至于各种各样的报道都说它消耗了10%的流量，有时甚至超过了所有互联网流量的50% !

对于媒体行业来说，让所有的文件都可以轻松共享是一个根本性的挑战，因为媒体行业一开始只是把互联网当作一种销售渠道，将一种新的文件“格式”通过互联网进行分发。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将文件的副本发送到网络上的单个用户时，要防止该文件在网络上的其他所有用户之间传递是极其困难的。BitTorrent是一系列技术中最后一个彻底淘汰了面向文件的方法来建立大众媒体商业模式的技术。

其次，技术和社区的开放和去中心化架构意味着基本上不可能关闭BitTorrent文件共享。其他的文件共享系统总是被一些中心化的问题所困扰，但是BitTorrent坚持了下来。虽然BitTorrent生态系统的不同部分受到了无数的法律、监管和技术攻击，但仍然没有受到影响，今天仍然像十多年前那样运作。BitTorrent Inc公司经过收购存活下来，部分原因是大家谨慎且积极尝试，找到文件共享的优点,但最主要的,很明显,关闭这样的公司不会对BitTorrent生态系统造成太大影响。它只会以疏远大量消费者为代价，失去一个建设性的合作伙伴。BitTorrent的用户只能找到其他的torrent软件来使用，而这个生态系统将继续不受影响。

BitTorrent的重要之处在于它惊人的韧性——尽管它对传媒业有着难以置信的破坏性影响，而且它似乎助长了非法活动的泛滥，但事实证明，BitTorrent的强大程度令人难以置信。因此，或许创始人Bram在BitTorrent上的最高成就，正是证明了中本聪(Satoshi Nakamoto)在构思比特币时所设想的那种完全不受审查的全球去中心化网络的概念。

3. 去中心化意味着什么？

去中心化，至少在BitTorrent中意味着两种特性的结合——技术去中心化和组织去中心化。

技术上的去中心化意味着在应用程序或网络上没有单一的节点可以被攻击，从而导致系统被破坏或关闭。

组织的去中心化意味着没有一个人或实体可以被迫妥协或关闭网络。

在BitTorrent生态系统中，情况确实如此。BitTorrent的架构分布在客户端软件和任意数量的BitTorrent站点和跟踪节点上，这意味着一旦有大量的人在使用该技术，就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进行攻击，从而危及或关闭网络。此外，由于这项技术的开放如此之早，许多公司和个人都开发出了BitTorrent的所有组件。没有可以使用的技术、个人或组织可以强迫关闭网络。审查也很难进行，至少在早期互联网管理上最有影响力国家的法律规范范围内是如此。

这种程度的去中心化还有第三个关键因素，即打破规则的能力。虽然去中心化的架构可以有效地围绕网络中的各种不同故障进行路由，但由BitTorrent(以及比特币)实现的去中心化架构支持围绕规则进行路由。

在BitTorrent系统中，这完全是偶然发生的。BitTorrent最初的目标(不同于比特币所宣称的目标)并没有明确地支持随之而来的打破规则的行为。尽管如此，打破规则的行为还是以广泛共享受版权保护的文件的形式大规模发生，虽然面对版权所有者的强烈反对，但仍然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点广泛适用于比特币和许多利用区块链技术的项目。讨论什么是去中心化，或者各种项目的去中心化程度如何是毫无意义的。从应用于区块链技术的意义上说，去中心化并不是关于数据库的分片或共享，去中心化意味着建立一个不受审查的制度，使不受约束地打破规则成为可能。这就是区块链的承诺如此具有颠覆性的原因——比特币所包含的区块链技术以及以太坊进一步运用的区块链技术是颠覆性技术的精髓。不管发生什么，一旦启动，它就无法停止。

如果没有这种规则的破坏(无论是偶然的还是设计的)，很难想象去中心化的区块链技术为什么会如此重要。它是一个分布式数据存储，具有复杂而缓慢的更新机制。虽然区块链架构的一些特性在没有完全去中心化的情况下是有用的，但是它们很难成为“自互联网诞生以来最伟大的事物”。对于区块链技术，似乎每个人都认同的一个价值主张是，它们是“不受审查的”。在我看来，最有趣的区块链项目是那些能够打破规则的项目。

从这个角度来看，迄今为止，区块链技术真正令人兴奋的应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主要通过首次代币发行(ICOs)在融资方面的应用。ICO繁荣也带来了不良行为，但有两件事很明显:

（1）ICO的繁荣以一种不受政府控制的方式发生，并且(尽管短暂)在为一系列项目提供资金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2）由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和世界各地其他监管机构的压力，ICO的业务目前几乎完全停滞不前。

除了这个例子之外，还有一些计划中的项目，但是很少打破现有规则的。我们有理由假设，如果规则被打破，就有人会在意。然而，几乎没有证据表明，任何人会像媒体行业高管曾经感受到BitTorrent生态系统中打破规则的行为的热度一样，直接感受到去中心化区块链系统所带来的打破规则的热度。

并不是每个区块链项目都需要打破规则，有许多重要的项目可以用来构建这个行业的结构。但我非常确信，在这一特别的淘金热中，最重要的是能够在没有中央控制的情况下构建系统，使参与者能够不受惩罚地破坏规则。很多观察人士谴责区块链技术缺乏应用时，原因是很少有项目违反了很多人希望打破的规则。一股正在实现的实用主义风潮显然正在消失。

在BitTorrent的早期，数以百万计的人在Pirate Bay网站免费下载最新的电影，没有任何DRM包装破坏他们的享受,没有恼人的“如果你违反版权，你会进监狱”的页面。有一段时间，BitTorrent的体验比其他任何在线体验都要好，它是免费的。在区块链的生态系统中，最接近这种情况的是一群“投资者”，他们希望借助即将推出的杀手级应用发财。除非这种应用真的出现，否则生态系统仍然很容易受到“庞氏骗局”的指控，并可能彻底崩溃。

常见的公有链最好设计为打破规则的应用平台。(因为如果没有规则被打破，人们就会忍不住问，为什么去中心化的架构是最佳的。)如果我是一名投资者，我会问这些平台上的任何应用程序(或dApps)这个问题:“你打破了哪些规则?”

4. 去中心化的治理困境

治理意味着有效地做出决策并快速有效地实施决策的能力。在一个破坏规则的去中心化系统中，决策是非常困难的。事实上，去中心化的治理可能是一种矛盾的说法。在一个无法控制的去中心化系统中，很难对其进行控制，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你不能两者兼得。事实证明，也就是BitTorrent，你确实可以建立和发布一个系统，当有人强迫你停止你所做的任何惹恼他的事情时，你实际上可以说“不，对不起，这是做不到的”，但是你不能轻易地改变和更新这个系统。协调成本很高，完成工作的时间也非常长。这至少是BitTorrent公司和BitTorrent生态系统的经验。

在一个破坏规则的去中心化系统中完成工作是困难的，原因至少有三个:

（1）现状是一个利益均衡的格局。现有系统有多个利益相关者，他们的利益往往相互冲突，在这些群体之间找到稳定的平衡已经非同寻常，而要破坏这种平衡难度更大。

（2）去中心化系统中的协调困难且昂贵。尤其是某个参与者不在乎其他参与者的利益——在BitTorrent世界里，改变BitTorrent协议，比如优化或攻击需要花许多个月,有时完全被搁置。

（3）主要参与者有暴露的风险。即使你想要做一些你相信自己能做的事情，而且会受到所有利益相关者的欢迎，但也要考虑一个重要的额外利益相关者——即现有规则（即将要被打破）的执行者。考虑到规则的制定者总是会给所有利益相关者带来激冷效应（法律用语，特别在讨论言论自由或集会自由时，指人民害怕因为言论遭到国家的刑罚，或是必须面对高额的赔偿，不敢发表言论，如同蝉在寒冷天气中噤声一般。）。多年来，BitTorrent公司一直在对自己的内部思维过程进行审视，即对各种现有执法机构可能做出的反应进行事后猜测。BitTorrent的生态系统是分散的，极难审查，而BitTorrent公司——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具有潜在影响力的参与者之一——却非常显眼，并感到自己的任何行为都会受到法律影响。由于这些原因，它甚至常常不愿尝试积极领导。

在加密货币的世界里，这些完全相同的事情显然正在上演。预先启动这些项目是完全中心化的，所以它们幸运地不受这个问题的影响，能够快速取得进展。但是在项目启动后，如果项目是真正去中心化的(显然许多项目只是假装去中心化)，那么它们就难以管理。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的困难，已导致进展缓慢，并导致有争议的僵局和项目破裂。

有许多加密项目正在尝试使用各种方法来解决治理问题，以支持“公平”和“有效”的决策。但在实践中，使任何大规模治理可行的唯一方法是将权力重新集中在少数决策者手中，并制定一些规则来决定如何成为并保持决策者的身份。生态系统越成功地打破规则，“决策者”的角色就越成问题，而“决策者”承担个人责任的意愿就越低。以ICANN、IETF和W3C等机构的形式建立的分散治理长期以来进展缓慢，存在争议，容易受到主要参与者的不当影响。人们认为由参与或者领导所背负的巨大责任，对破坏规则的去中心化系统的治理将构成更大的挑战。

我总是好奇地观察加密货币项目,看看他们是怎么处理有关动机的问题(他们谈论他们试图打破的规则),他们如何理解他们计划中网络复杂性的成本,以及他们如何在每一个决定会比过去更难的情况下解决治理矛盾。

区块链架构对于破坏规则的暴民是非常好的，但是我们不应该把破坏规则的暴民误认为赢家。一位著名的政治学家曾经观察到，政治革命擅长“打破国家”，但不擅长“建立国家”或用更好的东西取代它们。对于去中心化架构所引发的破坏规则的类型，情况可能也是如此。当我看着这些破坏规则者时，我特别感兴趣的是他们的反应可能是什么——什么样的模式可能会改变(比如媒体行业对文件的抽象)，从而导致一种全新的做事方式——因为在这里，最大的赢家可能会出现。

5. 区块链应该从BitTorrent应该吸取的教训

（1）不要担心去中心化是什么，要担心它做了什么。尤其令人担忧的是，它是否会导致规则被打破，从而开启做事的新方式，带来此前被规则直接或间接禁止的新机遇。坦率地说，如果你没有破坏规则，那你就做错了。

（2）如果你破坏了规则，现有的各种类型的规则有许多捍卫者、监护人和执行者。判断你是否破坏了规则的一个好方法是看有没有人真的在乎你，想让你放弃。

（3）动机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但对于刚刚建立并打算融资的公司来说，很难让他们对自己的动机保持沉默。比特币披露了自己的动机，但通过匿名保护自己。我不知道该向这个领域的新成立公司推荐什么，但要记住，你所陈述的动机可能会永远跟随你。

（4）真正去中心化的项目是极其复杂的，而复杂性是非常昂贵的。在一个去中心化的系统中，这些成本的分配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是我们应该非常谨慎地对待那些对完成任务的速度过于乐观的项目，尤其是那些承诺将去中心化作为降低成本方式的项目。

（5）去中心化系统的治理极其困难。如果你有良好的去中心化，那么协调成本将非常高，这个过程将非常缓慢，而且往往效率低下。(比如比特币、以太坊)但是，如果你有很强的协调能力和执行计划的能力，并且有严格的纪律，那么这个系统可能不够去中心化。

（6）ICO的繁荣是迄今为止成功打破规则的最好例子，通过围绕ICOs的繁荣而形成的资本，是迄今为止区块链领域发生的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强有力的破坏规则的案例。它似乎也被规则执行者有效地阻止了，这在某种程度上让人质疑整个去中心化的系统在支持这个用例方面设计得有多好。

（7）没有限制，破坏规则是不可持续的。比特币公然意图破坏政府对主权货币控制的规则，这对各国政府提出了挑战，因为它看起来可能会成功。如果控制了互联网的管道，那么就控制了互联网。BitTorrent本可以通过国家干预来根除，但大多数州选择了一种较为宽松的方式。迄今为止，加密货币的情况大致相同，但范围要大得多，时间会告诉我们，洲的管理者什么时候感到有必要进行干预。(例如，发明一种方法，让人们不必纳税)

（8）BitTorrent崩溃后产生的“赢家”(Spotify和Netflix)摆脱了任何表面上的去中心化，但他们的成功是范式转换的结果，即文件被抽象出来。在比特币或其他加密货币系统带来破坏之后，将会抽象出什么?有什么范式的转变?一旦确定了“新”方法，去中心化的体系结构会变得无关紧要吗?